28 凄惨落幕

妖仙大战争进入到最后的时刻。
  先前惨烈的决战只不过是衬托出现在的绝对宁静，不管是妖怪方还是仙界方，幸存下来的战士相较于战前初期都少得可怜。
  “就剩下我们这几个了，喂还撑得住吗，威？”
  “勉勉强强……但王还在，我们仍然可以继续战斗下去！”
  “啊。”
  噗嚓。
  龙腾将穿刺进身体内脏的箭矢拔出来，正常人几乎会痛死的过程中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仙界战士加上龙王在内只剩下不到十名，残酷的战争明显已经接近尽头，尽管牺牲巨大，但在场的勇士没有任何一个人抱怨。
  “唔，腾，帮我一把，把我背部还扎在里面的碎块拿出来。”
  “好嘞。”
  重伤到一定程度，即使是再强大的战士都无法继续战斗，但从来没有因为伤势离开战场的，除了要保全还停在天空的仙界本土，将背负未来的追雪送出去之外。
  “那小丫头应该逃出去了吧，也好，这里本来就不是女人该来的地方。”
  “……可能会留下心里创伤吧，毕竟她姐姐——”
  “为了我等的大义，为了整个国家的未来，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龙腾给龙威取出足足有十几处的刀刃碎片，然后斩钉截铁地断言道。
  龙王的目标正如他宣战时所讲的，清扫这片污浊的大地，为此将所有的荣耀和觉悟拼上，并且把创造新的未来的愿望托付给下一代。
  有些东西，不真正洗刷掉源头，就永远无法真正清理干净。
  “时间快到了，轮到我们献身了！”
  “啊啊，我已经准备好了。让我等的牺牲开拓充满希望的未来！”
  ————
  与仙界这边士气越渐高涨截然相反，妖怪一方反而陷入了一片死寂。
  本该能胜利的战争迎来这种局面，是所有领导者都没有预料到的，甚至牺牲达到现在这个地步，有几万精锐的妖怪仅存几百人，这事实完全不能接受！
  “说到底就是因为最初各个种族不能好好合作，给了那边可趁之机！不然凭借我们的兵力优势绝对能赢的！可恶！一群鼠目寸光的白痴！”
  狴犴麾下，名为梼杌的猛将失去了一条腿，现在因为牺牲巨大暴跳如雷。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已经晚了！就算已经发布命令让因为受伤撤出去的部队回来，他们会不会听指挥还是个未知数！我们已经输了！就算打赢了这场战争，人类也不会放过我们！”
  同样为仅存领袖的穷奇将军发出一声长叹。
  好不容易因为麒麟王的努力，让本土进入和平，却突然发生这种意外，还没让人类淡忘掉仇恨，眼下的局势，在这之后绝对会受到攻击并惨败，谁都能想想得到。
  “元帅！要继续进攻吗！我觉得已经没有这个必要性了……”
  尸骸累累的荒野战场，狴犴作为妖怪总指挥，他的命令还能挽回一些绝望的未来。
  虽然梼杌和穷奇都不敢询问狴犴在追击狐仙的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以他的强大，还不至于被区区一只狐仙夺去手臂。
  （难以想象除了敌方的龙王、龙腾之，还有能给元帅如此损伤的强敌！）
  （别问了！现在的问题根本不在这上面！）
  仅存的妖怪战士们静静等待狴犴发号施令。
  而端坐在石块上的狴犴面容非常平静，看不出来因为战争失势而产生的任何感情，不过他有责任承担所有的过错，即使变成了和龙王正面对决导致伤势严重到无法移动的状态。
  “……公主在哪里？”
  最终，狴犴说出了第一句话。
  公主奈麒，麒麟王的女儿，因为父亲惨死在仙界，她必须作为旗帜出战。
  狴犴知道这个举动反而会害了女孩，但他别无选择，好在激战到现在，奈麒还未受到任何袭击，只要她还活着，妖怪的未来就不会断绝。
  狴犴如此相信着。
  “公主已经按照元帅的指令送出前线，只不过，属下不太明白您为何放过了那只狐巫女。”
  穷奇话中指的并非是追雪，而是她姐姐，这里面就说来话长了。
  “对啊，元帅，那只狐狸毫无疑问是仙界派来刺杀公主的奸细！您为何不执行死刑，反而听从公主的请求放过了她？”
  “汝等是在质疑公主的命令？”
  “不、不敢……”
  这个话题迅速被穷奇压下去，在狴犴的吩咐下，全军准备给仙界残部最后一击。
  ————
  “为什么放过我？我现在只要愿意，拼上这条命也能杀死你。”
  同一时间，在缓缓移动的马车里，妖怪公主奈麒默默注视着眼前被捆住的狐仙，听她发出威胁的话语，反而惨然一笑。
  “好啊，我也很想死呢！这种只能像傀儡一样活着的人生，一点意义也没有！你应该也很清楚吧，即使杀死了我，也阻止不了战争。”
  “…………”
  是的，狐仙非常清楚这点。
  即便如此她还是舍弃了光毅然踏入黑暗，将纯白的毛发变成黑色潜入敌营，在最后的最后让仙界的诸位继续活下去，可惜力量不够，暗杀计划没有成功。
  “什么复仇！什么战争！既然这么想死那就都去死吧！死吧！”
  “……你真是，可怜。”
  看着不断诅咒一切的奈麒，狐仙慢慢闭上了眼睛。
  自己被抓甚至堕入黑暗都没关系，只要妹妹追雪成功回到仙界就好，这样就放心了。
  但她不会猜到本来可以脱险的追雪，却以自己的意志返回了战场中心。
  同时跟着的还有昽应和风霞。
  假如先前的行为还能用救人的理由糊弄过去，那现在根本就是公然违抗命令。
  昽应也非常清楚这个行为简直像自己去送死，可是，身体不受控制般这么行动了。
  原因可能是追雪救了他的命，也可能是不想看到仙界全灭，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听说了战争起因的事实，认定这场战争不需要拼到你死我活。
  麒麟王的死因并非仙界所为，虽然龙王最先挑起争端，但真的不是他们动手杀死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龙王究竟是为了什么……！）
  “——大家！听我说！现在停止还来得及！”
  “白痴！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啧，小子你也是！这里不是你们小鬼能来的地方！”
  而一看到追雪和两名认识的人类，龙腾立刻怒吼起来，因为情绪激动伤口又向外渗血，连龙威也反应激烈，立刻把追雪拉住向外推。
  “快给我滚回去！快点！”
  “——敌人来袭！！”
  “见鬼！偏偏是这种时候！腾！送他们出去！”
  “不行，我必须挡住穷奇和梼杌！你去！”
  战争进入末尾期，昽应本来是觉得参战也无所谓，对于眼前这些把别人生命看得比谁都重要的战士，他从心里觉得温暖，所以跟他们并肩作战反而会很高兴。
  但同时有种更不好的直觉在警告着，如果不走真的会死，不容怀疑。
  “霞，不对劲，我们真的快点离开比较好！”
  “走啊！！趁我们还能顶住敌人之前！！”
  太过靠近战场了，妖怪们的突袭立刻冲垮了仙界本就人数少的防御阵型，而且一群妖怪看到追雪，就立刻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冲锋，龙威受伤的身躯根本拦不住。
  【龙炎·极爆芯】
  （不行，这些残存的妖怪都太强了！我单单对付一头就这么吃力！）
  “追雪，我们走！”
  “不，那样的话大家都会——！”
  “白痴丫头！快滚！！”
  轰！！
  龙腾咆哮起来，冲撞开袭来的妖怪，然后一把抓起追雪较小的身躯就狠狠向战场外抛出去。
  “小子！赶紧带走那个蠢丫头！”
  “好！”
  刚刚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力量在这个战场上根本微不足道，龙炎咬了咬牙，立即拉着风霞一路避开妖怪们的撕咬，朝着快落地的追雪冲过去。
  龙腾、龙威奋力组成防线，给他们制造逃离的时间。
  “——走！！”
  任何事情都无所谓了，必须快掉远远逃开！
  轰！！
  甩掉追击的妖怪就已经用上最大限度的力量了，昽应抱着哭泣中的追雪狂奔，和风霞一起一边躲开从后面飞来的石块和愿力攻击，不顾狼狈奋力奔跑。
  “————！！”
  本来的话，冲出危险地区就可以了，妖怪虽然穷追不舍，但总有一个距离限制，等冲破那道边界线就……
  但没来得及。
  一股至今都没见过的巨大力量从后面爆发，转瞬间就覆盖了大半个荒野。
  昽应只觉得背部就像被巨型刀刃切割，整个身躯都发出哀鸣。
  （霞……！）
  逐渐模糊的视野里，昽应拼命把身边都快看不清的恋人抱到怀里，开启最大限度的强化替风霞和追雪阻挡会吞噬一切的危险。
  “啊啊啊啊啊啊——！”
  强烈的疼痛好像只有一瞬间就结束了，在无尽漆黑、没有一丝光芒的视野中，昽应想将眼睛睁开。
  但身体肢体仿佛彻底消失了一样，任何动作都做不出来。
  至少发出疼痛的感觉啊，证明自己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否则的话，就什么也不存在了。
  （难道……我们就、到此为止了吗…………）
  最终，仅存的意识也断线了……